[Good Omens] 鸢尾(C/A,AU,一发完)

斜线无意义

很久没动过笔,已经不会写了

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这个AU……

Summary:天使堕落之后,并不是成为恶魔。


Iris


“酒吧里可不常摆这种花。”


来客的脸上带着那种试探的微笑。从他在这个年代还带着的格子呢领结来看,他也不像是常光顾酒吧的类型,不过克鲁利把这句话咽了下去。这绝对算不上礼貌的回应。他看起来很累;自己的疑问先搁在一边,克鲁利决定先不要冒险让他的一天过得更糟。他看了一眼自己摆在吧台上的那枝鸢尾。


“正好当季。你要什么吗?”


来客犹豫了一下。“不。我是来找人的,其实?”


克鲁利冲他挑起眉毛。


“一个年轻人,”然后他仿佛意识到以他的年纪,说“年轻人”并不能缩小多少范围,于是匆匆地继续说了下去,“一个男孩……留了长发,有点发鬈?”


“这里有至少十个符合你描述的人,”克鲁利从柜台底下抓过一小瓶酒,“不过我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。往你身后看,在靠角落那张桌子上。”


那个男孩不是常客,而且显然没到年龄。来客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去,然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。“没错,是他。”转回身子之后,他仿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。克鲁利盯着他看,直到他抬起头来,他们四目相对。


“他是我的——教子。”来客解释道,“我是他的监护人。他不该喝这么多酒的,在他这个年纪……”


另一个酒保从克鲁利身边路过,听到了来客的那句话。她冲他同情地蹙起眉。“青少年很难管,是吧?我们今天过午夜就打烊了。他待不了多久,如果你不想把他拉走的话。”


令克鲁利惊讶的是,来客低下头去,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。“我不是在担心这个。亚当很快就会自己走了——如果我没搞错的话。”


果不其然,很快,那个年轻人就自己站了起来。他和同桌人打过招呼,脸上的微笑有点迷茫,然后径直走出了酒吧。克鲁利停下手上的动作,吹了声口哨。


“你很了解他?”


来客有点愧疚地瞟了他一眼;克鲁利认得出那种神情:是想要解释但是最后决定放弃的那种神情。“可以这么说吧,”他说。


克鲁利把那杯酒放上吧台,推到来客面前。


“拜托,你很明显需要一杯!”他在来客来得及拒绝前就抢先开口,知道他不会推拒太久。他预料得没错,来客最后妥协了,低下头抿了一口。他哼了一声,陷入了沉默。


“Courvoisier V.S. Cognac。”他低声说道。


“我们这儿不经常备这种酒,”克鲁利回答,“你懂酒,是不是?”


“呃,算不上?我只是……比较挑剔,”来客抬起头来,“我不常——不常喝酒。酒精对我没有用处,我想。”


“对我也没有。”克鲁利耸耸肩。“选择干这一行的主要原因。”


来客的眼睛看着他。“但你对酒感兴趣?”


“这就开始盘问我了?”克鲁利冲他眨眨眼,“鉴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,这一点都不公平。”


他知道这里每一位熟客的名字;他自己的名字就别在他的制服胸前:安东尼·克鲁利。他不得不忍受每一个客人——每一个——叫他托尼,尽管他出于自己还不能理解的原因,非常憎恶那个昵称。来客支吾了几声,又把眼睛转开了。罢了,克鲁利在心里叹息道,他知道他不会回答的——


“亚茨拉菲尔。”来客说。“我的名字。亚茨拉菲尔。”


他看着他,有点困惑。所以,这就是他的真名?这是一个名,还是一个姓氏?他应该称他什么,如果他不想自己被用全名称呼的话?他应该问清楚。但是……“我想我知道那是怎么拼的,”他慢慢说道。


亚茨拉菲尔迅速抬起了头。“你知道?”他听起来有一点被逗乐了,”你以前见过?”


“从来没有,”他应道,抓过一支笔,在餐巾纸上草草地写了下来。亚茨拉菲尔接过那张餐巾,然后吸了一口气。


克鲁利得意地笑了。“直觉,”他说。


亚茨拉菲尔看着他,仿佛是气极反笑地摇了摇头。“噢,天哪,克鲁利。”他说道。


克鲁利的心跳漏了一拍。用这么亲切的语气叫别人的教名是亚茨拉菲尔的习惯吗?他很想问。但是亚茨拉菲尔再次问了他那个问题。


“你对酒感兴趣,对吗?”


“当然,”他又耸耸肩,“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做这个。”


来客——亚茨拉菲尔——点了点头。“五十年前。五十年前我去过普罗旺斯。”


“普罗旺斯,是吗?”


普罗旺斯。克鲁利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。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。“是个好地方。你在说那里的葡萄,是不是?”


“那是我主要的目的,“亚茨拉菲尔承认道,又抿了一口酒,尽管刚刚他们都说过酒精对他们没有意义,“那是我去法国的主要目的。那时我在某个葡萄酒爱好者协会里。不是我主动加入的。那是个好地方,阳光充足。”


“火腿,奶酪。还有别的很多东西。”他向空中挥了挥手。


“还有葡萄园,”亚茨拉菲尔说。


克鲁利吞咽了一下。他的喉咙突然开始发干。“葡萄园,”他同意道,“一畦接一畦的葡萄。”


亚茨拉菲尔凝视着他。“你也去过普罗旺斯?”


撒谎有什么意义呢?“在那里住过一会。”他没有说自己住在那里是什么时候。


亚茨拉菲尔点点头。有一会,他似乎不知如何回应。接着,他说道:“在那之后——再晚几年的时候——我还去过雅典。我猜你或许熟悉地中海那一块地方?我是说,你喜欢葡萄酒,我想。”


克鲁利有些庆幸自己还戴着墨镜。“我是去过。”


“帕特农神庙,”亚茨拉菲尔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他,“我记得很清楚。它早就不像从前了。”


他没有做声。


“我在那里也待了一会,”亚茨拉菲尔继续说下去。“每天傍晚都会去一趟那个地方,看帕特农神庙。它不遵循黄金比例,你知道吗?”


“第一个提出这一点的人犯了个错误,”克鲁利说。


“但是这不能改变什么;帕特农神庙的壮观并不是因为一个……一个常数。我想你也去看过它?那儿有很多游客。在那之后,有一段时间,我就会每天在那里待到日落,自从——”


亚茨拉菲尔吸了一口气。他说了一个十年前的日期。


克鲁利端起杯子。他抬起头,把酒灌了下去。此刻,他因为他感觉不到醉意而有些懊恼。


“你也在那儿,对不对?”亚茨拉菲尔安静地问。他的微笑有些苍白。


“我看见你了。”克鲁利说。


“那真的是你。”亚茨拉菲尔说,是陈述而非疑问。


“你站在……另一头,对吗?我知道你在看我。那——那真的是你?”他发觉自己只能重复亚茨拉菲尔的话。


“既然我们都看到了对方,我会说是的。”亚茨拉菲尔说。


克鲁利深深地、尖锐地吸了一口气,感觉有些头晕。


“你是什么?”他问道。他的声音在抖。该死。


“什么?你又不是看不见我,克鲁利,”亚茨拉菲尔说,他的视线又开始躲闪了,“我就在这儿。”


“对,我看得见你,但是你——你看上去像人类不能解释你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相貌一点都没变!”他徒劳地打着手势,最后挫败地停了下来。


“容我提醒你一句,好像不只有我一个是这样,”亚茨拉菲尔说,语气几乎有点好笑。


他们重新四目相对;亚茨拉菲尔的眼睛非常、非常明亮。


克鲁利叹了口气。“我不知道我是什么,”他说。“我只知道我不会死,我会一直这么活下去,直到,呃,结束?我不知道。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。我从来不知道还有别人也是。”


他最早的记忆在埃及;从那个时候起,他好像就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,而且没有人能改变他。这件事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,他的不死是理所当然的,尽管这根本不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。他不记得他的开始是什么时候,但几千年的记忆已经够多了。


“那很痛苦吧,”亚茨拉菲尔说。他的声音很小:“作为一个人类,但是永生不死?”


“会习惯的,”克鲁利耸耸肩。然后他意识到亚茨拉菲尔说了什么。“等等,所以你不是人类?”


亚茨拉菲尔打了个响指。吧台上方的三盏顶灯,原先只亮了一盏,现在全都亮了起来。克鲁利睁大眼睛。


“对,我不是。”


“你是——”克鲁利张开嘴,然后又合上了。接着,一个念头闪电般经过他的脑海。“天使,”他肯定地说,“你是一个天使。”


亚茨拉菲尔的眼神很惊讶,如果还称不上惊恐的话。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在普罗旺斯,”克鲁利说,他不知道自己的顿悟是从哪里来的,“你看上去像一个天使。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——我早应该意识到——”


驻唱乐队停了下来,一阵掌声稀落地响起。酒吧那一侧的灯光暗了下去。两个酒保和调酒师背着包从克鲁利身后走过。


“你们要打烊了,”亚茨拉菲尔匆忙地站起身,“那我先——”


克鲁利越过吧台,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

“你不能就这么走掉,天使,”他发觉自己正在咧嘴笑着,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,“我们还没有聊过普罗旺斯的事呢。”


亚茨拉菲尔僵住了,但他没有挣脱克鲁利的手。他转回身子的时候几乎是恼怒地看着克鲁利,但他看得出他有些脸红;克鲁利知道那不是因为酒精。“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,”他低声说,“那是五十年前了——”


“但你还记得,对吧?”亚茨拉菲尔坐回高脚凳上之后,克鲁利靠在吧台上,倾身面对着他。


他们又对视了,这回视线中交换的是希望和探寻。“我还记得。”亚茨拉菲尔说,“我想我们应该都还记得。”


他们应该都还记得?当然了,克鲁利还记得。他记得一清二楚:给种葡萄的农户带来令他们难以置信的运气的天气;葡萄畦旁边的泥土,蓬松粘软,手中的园艺剪,被汗水打湿的上衣;在穿梭于低矮植株间的一群没在干农活的人中间,他看到了他,旁边的人正在试图和他闲谈;他记得一清二楚,他的脸上挂着的那个心不在焉的微笑,身上那件奇迹般平整的白色衬衫,一条亚麻色的马裤,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之下几乎有如金丝。他记得亚茨拉菲尔抬起头来看到了他,看到他在看他。有一瞬间克鲁利读不懂他的表情。然后亚茨拉菲尔笑了。


午餐的交谈,接着是更多交谈,无数交谈;距他们相遇才过去半个月,十月中旬的下午,在克鲁利安静而恹恹欲睡的别墅,床头摆着一瓶放在清水中的鸢尾花,留声机播放着小理查德,绝对不是亚茨拉菲尔的品味,而亚茨拉菲尔几乎是容忍地听着,几乎是容忍地允许他们的谈话中断一会,陷入短暂安宁的沉默。


他记得那个吻是如何发生的。那时他们两个人都非常惊讶,但同时也没有那么惊讶,因为在那个时刻,一切都是对的,挑不出一点错误。格吕米欧的唱片被搁在一边,那个吻很快就把一切带往了别的地方。克鲁利绝对没有抱怨。


此刻——在这间酒吧里的此刻——亚茨拉菲尔手中的杯子闪耀着微弱的光芒。克鲁利看着他。他知道自己没有变化多少;他看见亚茨拉菲尔一点都没变。


普罗旺斯的他没有预料到亚茨拉菲尔最终会不告而别。但除了失落以外,他几乎感到松了一口气:他想不出应该如何告诉这个和蔼、老派的中年男人他是永生的,他不会死,他已经活了几千年。那是不可能的事。他能够想象出他会怎么做:会嗤之以鼻,会觉得他疯了,会建议他去看医生——“相信”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。他没有找到机会。在那之后不久,他就再也找不到亚茨拉菲尔了。亚茨拉菲尔再也没有回来。


接着,四十多年之后,他早就没有继续待在法国了;在那个业余考古小队带着他经过帕特农神庙的时候,在晨晖之下、被三脚架和背包占领的一个角落,他看到了他。


但是那不可能是他。他离得太远了,可能看走了眼。四十年过去了。他哪怕还活着,也不可能——他那时这样想。


克鲁利把墨镜摘了下来。


“你那时告诉我你的名字是菲尔,”他说。现在,酒吧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。


“你让我叫你安东尼,”亚茨拉菲尔说。


“没有人会愿意在床上叫我克鲁利,天使!”


他是想要开个玩笑,不过亚茨拉菲尔还是脸红了。“我挺喜欢那个名字。”他直白地说,“况且,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安东尼或者托尼。”


他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,仿佛他一直都知道。“你在那晚之后就走了。”克鲁利不知该如何回应,于是转而说道。


“我觉得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。”亚茨拉菲尔说。那句话因为没有说出口的抱歉而显得异常沉重。


“什么?”克鲁利听见自己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,“爱上一个凡人?还是——?天使不能干这些事,是吗?”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开始?你——


亚茨拉菲尔低下头。“我并不担心这个,”他低声说道。“我那时只是觉得——不公平。”


克鲁利看着亚茨拉菲尔。他不明白。


“你从来就没有想过,”亚茨拉菲尔说,“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?”


克鲁利回想了一下。“我想过,”他很慢很慢地说,“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。我好像一直是这样的,从来没有变过,以前也不会变……后来我就放弃了。我觉得对我来说,开始可能是不存在的……对吧?”


他停了下来。亚茨拉菲尔正用一种非常、非常悲伤的眼神看着他。


接着,他恍然大悟。


“我们——我们——”他发觉自己说不出话。“你——”


“你曾经认识我。”亚茨拉菲尔回答了他。“以前。”


克鲁利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非常想要说些什么,但他说不出一个字。


“在天堂的时候。”天使盯着自己的双手,接着又抬头看着他,“那时大家都认识你。你造了星星。”


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“但是你?”


“我们是朋友。”亚茨拉菲尔说。


这一次,他没有把眼睛挪开。


他们注视着对方;沉默持续了很久。


最后,克鲁利清了清嗓子。“我很抱歉,”他不自在地说。“因为——因为所有的事,我想。因为我当时犯了——不管什么让他们把我赶出去的事。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因为我不记得你了。”


他有点想哭。


亚茨拉菲尔没有回应。过了一会,他安静地站起身。他绕到吧台后面,然后——然后他把克鲁利拉进他的怀里。


“如果你知道你干了什么事,”他的声音里几乎带着笑意,“才让‘他们把你赶出去’,你根本不会后悔,克鲁利。我很高兴重新认识你一遍。”


亚茨拉菲尔闻起来很好。


亚茨拉菲尔闻起来还如同五十年前。


“我看到了那瓶鸢尾,”亚茨拉菲尔告诉他。“五十年前,你的卧室里也摆着一枝。”


“正好当季”,克鲁利自己之前那么说。那不是真正的理由,当然不是。“我只是需要一些花。我想到了鸢尾。”这是克鲁利能让自己说出的最详尽的解释了。他不知道怎么对付在自己喉头奔涌的那些其他的、真正的理由。“你进酒吧门的时候,”他说,“我——我知道你不是你,因为你不可能还活着?我以为你不可能还活着。但是你开始对我说话之后,我就很确定你是你——我听得出来。但我觉得你没有认出我来,直到你开始提起普罗旺斯,然后是雅典。”


“我害怕我认错了,”亚茨拉菲尔轻声说道。


“我没有忘掉普罗旺斯。”克鲁利说,尽管他已经说过了,那枝鸢尾也证明过了。


“我们都没有忘掉普罗旺斯。”亚茨拉菲尔说。“我很抱歉我跑掉了。我不该那么做的。对不起。”


他们继续面对着彼此静静地坐了一会。


“我马上就要离开了。”他说,“去布拉提斯拉瓦,三天后就走。”


“你还会回来吗?”克鲁利问。


“当然。我,嗯,在伦敦开了一家书店。”


克鲁利闭上眼睛,又睁开。“好,”他只能说。他的喉咙又变得干涩了;是好的那种干涩。最好的那种。


亚茨拉菲尔站起身。“帮我看着亚当,好吗?”他说。


“‘教子’,嗯?”克鲁利冲他咧嘴笑了。


亚茨拉菲尔看上去有些尴尬。“嗯,他其实是敌基督?不过几年前那时候他没有带来天启,反倒把天启给搞砸了。”


“万幸,”克鲁利说。


“万幸。”亚茨拉菲尔同意道。他转过身。“我恐怕要走了,亲爱的。你会知道去哪里找我——”


克鲁利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。他不能就这么走掉,拜托,因为他刚刚就像五十年前一样对他笑了,因为他刚刚叫了他“亲爱的”,尽管那可能只是一个他用的频繁的口头禅;因为在刚刚的对话里,他没有否认克鲁利抛给他的“爱”这个词;克鲁利想要确认一件事情,最后一件事情——


在克鲁利的手搭上他的肩的那一瞬间,亚茨拉菲尔屏住了呼吸。空无一人的酒吧里,那枝插在清水里的鸢尾注视着他们。




fin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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